狐言

 分类:灵异事件    作者:鬼道长    浏览: 次  

他的眼里倒影着波光潋滟的青湖水:“怕你难过。你巴巴地给我送来,不想白白扫了你的兴致,更何况那酒,确实好喝。”

我想笑,鼻子却一酸,便歪倒在他肩头,他身上有很清爽的味道,稍稍抬眼便可看见墨色的眉峰。

他带我重游青湖,走上清湖桥的时候,他手里的扇柄闲闲地敲着桥墩,嘴角似笑非笑:“你说你当初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看我一眼,居然还能从这里掉下去,是我太帅还是你太笨呢?”

我翻了个白眼:“没事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好伐,明明是你那一回眸吓到我了,害我没坐稳掉下去的。”

他哈哈大笑:“看前面有放花灯的,要不我们也去放一个吧。”

“好啊!”

湖里已经漂着很多花灯,远远看上去闪闪烁烁,一池流光,煞是好看。

卖花灯的大娘告诉我们,在花灯上写下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许下愿望,就可以和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于是我们便买了两个花灯,问大娘借了一支笔。

端着笔的那一刻,我窥见身边人专注的好看的眉眼,突然心里一动,一笔一划规规整整写下了他的名字。

这时候他探过头来:“你写的什么?”

我却像怕被抓包一样,紧紧将花灯护在怀里:“不许看不许看!”

他撇撇嘴:“不看就不看。”

说着,也避开我的视线在花灯上描了几笔。

然后一起,郑重地将花灯放逐到水中,那神情,似乎真的要和那个人过得一生。

不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我便去附近的小土坡晒太阳,高高的俯瞰下去,可以看见他和三五好友吟诗作对,流觞曲水。

这些事我母亲知道,可她每每叹息:“小白,不要太动情,会遭报应的。”

彼时我已是三百开外的年纪,折合成人类的年纪,大约也正是十五六岁叛逆的年头上,听了这话便瞅瞅母亲:“哦,是怎样的报应呢?”

母亲今年已经六百多岁,黑发如瀑,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她的容颜停留在三百岁,美得摄人心魄,只是眼里有愁绪,听别的狐狸说,那是因为我未曾谋面的父亲。

凌缙不知道我是狐仙,他一直以为,我是酒坊老板娘的女儿。没错,我高大上的狐仙母亲,被我捏造成了酒坊老板娘,还不得不捏了个法术变了个酒坊出来掩人耳目,倒也像模像样。

四季转眼轮回,我认识凌缙第二年的四月,他说,想要来我家提亲,我说,好啊,紧接着又说:“不行。”

他眉心微皱:“为什么?”

我不敢看他清亮的眼神,只得别过头去:“不行就是不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让我好好想想。”

说罢转身跑开,离开前似乎听到了他还在说些什么,可是那些话转眼就消逝在风中,听不见了。

于是这一夜我第一次失眠。

他说他要来我家提亲,那一瞬间,我是怎样想的来着。

当然是高兴啊,高兴的快要疯掉了,我想我终于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了,可以和他一起看日升日落,一起看云卷云舒,不必像母亲一样眉眼含悲,孤孤单单。

我想我要酿酒给他喝,要和他相伴到老。

等等,相伴到老。

我的脑袋,大约是我出生这三百年以来转的最快的一次,我想和他相伴到老,可问题是,我不会老,而且,他会发现我本不是人。

所以,我拒绝了他,让他容我时间好好想想。

我想,或许我也会为他生下一个小狐狸吧,等他老了,死了,或许我就是要一个人守着,像母亲这样,千年万年,突然,我就理解了母亲。

可是母亲也说过,她不后悔的。

这一生能够得一真爱,哪怕真爱转瞬即逝,而这一生太长。

于是第二天,当我惴惴不安地告诉凌缙:“我愿意嫁给你,很愿意很愿意,可我是一只狐狸呀,你还愿意娶我吗?”

为了避免尴尬,我摆出了自以为此生最可爱最萌的表情,可是,凌缙错愕的眼神和一瞬间冷下来的语气,还是让我的表情难以为继:“你说,你是狐妖?”

“不,不是的,我不是妖,我是狐仙,青丘狐仙。”

“无论是妖是仙,你终究不是人,是不是?”

我终于垮下脸来:“是,我不是人。”

他定定地看着我,还保持着端着酒杯的姿势,两相无言。

“小白,”他再说话,眼眶有些红,“你我终究不是一路,别跟我讲殊途同归,我们不可能同归的,就此别过吧。”

“就此别过?你不娶我啦?那你哭什么呢?”

凌缙擦擦眼角:“风沙太大眯了眼,就这样吧小白,我本是想说,跟袁家的小姐提亲的,可谁知……昨日大约是喝多了酒,今日这一杯,我就不与你共饮了,往后我成亲,还望小白你能来捧个场,后会有期。”

“所以你昨天……”

“昨天是个玩笑,你不要当真,若是不小心给你造成了困扰,凌缙在这里赔罪了。”

“你记不记得我们曾在清湖桥一起放过花灯,那花灯上……”

“我在花灯上写的名字是袁心,袁家大小姐的名字。”

我怔了半晌,在开口时仿佛失了聪,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我想我要不要像话本子里描写的那些弃妇一样哭喊着叫他不要走,可无奈智商不是很跟得上,话到嘴边,就只硬生生挤出来一句:“哦,这样啊,那你走吧”

他握着折扇,向我作了揖,迈开腿离开。还是一袭玄色长衫,如初见模样。

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明明是方才才温过的,此刻却已经冰凉。

怪不得常听族中长老说人情凉薄,果然,说回头就回头。

我记得他曾说:“小白,你瞧这个画,配个什么词才好呢?”

“小白,今日这酒入口清冽,与以往的绵长不同,叫什么名字?”

“小白,你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姑娘可还好?伤到了没有?”

小白,小白,小白……

别叫我!

我自己喝完了一壶凉酒。

我不记得我是怎样回到青丘的。醒来时只见到母亲熬红的双眼:“娘,我……”话未说完,眼泪已经透出眼角。

我企图擦干,却越擦越多,手背摸来摸去,可是泪水还是汇成一条小溪。母亲摸着我的头:“还算好,他及时收手,你也及时回头吧,这样,对你们两个都好。”

我没说什么,沉沉睡了过去。

后来的日子越睡越多,每天除了睡就是吃,期间问过母亲:“娘,我这样会不会胖啊?”

母亲一脸担忧:“小白,你该出去走走了,你都一个月没见太阳,看看你这脸都苍白成什么样了?”

我迷糊着:“哦,那我继续睡了。”

某一日,母亲将一粒小小的药丸放在我枕边,我懒散地张开眼睛:“什么好吃的呀?”

“吃了它,你就可以忘了。”

“忘了什么?凌缙吗?”

“这药很难得,如今四海八荒也只合这一颗,毕竟抹除记忆是有违天理的事情。”

“好的,谢谢娘。”

母亲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有点不忍,这么久,她肯定很担心了,只不过没有说。

而我终于知道我的父亲哪里去了,我的父亲,终究只是一个凡人,我出生便没有见到他,那么细细算来,父亲已经过世了三百多年了,母亲也孤单了三百多年了。

爱人长逝,而自己还要在这世上孤独不得终老,大概就是母亲所谓的报应吧。

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把眼睛全部张开,凝视着这颗黑色的小小的药丸,就要这样忘了吗?

那个身影如玉的翩翩少年,我能忘了他吗?

如果记住这么痛苦,我宁愿忘记。

可是在忘记他之前,我还想再去看看他。

继上次之后,再一次来人间,小三个月,人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我转了又转,没发现凌缙的身影。

凌缙家里也算大户,因此不费力气就打听出来,他成亲了,娶的袁家的小姐,两个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站在凌家大门口,捏了个隐身决。刚一进门,便听见“啪啦”一声,一只古董瓷瓶飞到我脚边,摔的粉碎。

紧接着就是一个醉醺醺的声音,虽然很久不见,我还是听得出来,这个人是凌缙。

果然下一秒,他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凌乱的发,脏兮兮的长衫,身后跟着他的老母亲和新婚妻子,带着哭腔哄着他:“阿缙,我们回去歇着吧,好不好。”

他一手挥开她们:“让开,我要喝酒,别拦着我!我叫你别拦着我!你聋啦!”

那年轻的姑娘被他狠狠甩出去,大约是没有站稳,一不小心摔下台阶,眼看着脑袋就要磕到地上。

我也顾不得什么隐身决,忙显出身来扶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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