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她惊愕的眼神中撕下左脸皮，钻心的疼。
“对，你该是这样的。”
完美无缺才对，稀世珍宝一般才对。
我真庆幸自己和她长的像极了。
阳光刺在脸上，像要烧焦我裸露的肉一般。
她真好看，所有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她。
和我。
像个怪物一般，没有皮肤的我。
我又献出我的舌头，向巨龙换来了一个眼球。
“不是它。”她摇头。
我又献出我的秀发，向人鱼换来了一个眼球。
“不是它。”她摇头。
“你知道，她的右眼在哪里吗？”我献出我余生的寿命，找到了占卜师。
“——嘻嘻，在这里哦。”
占卜师的水晶球里出现一颗跳动的心脏，红色的血肉包裹着发着幽光的蓝色眼球。
是我的心脏。
可是我的胸口空荡荡的，我的心脏，我的心脏在哪里。
占卜师的手指指向我的脑袋：“在这里，你的心脏。”
“过完今天，你就拿回你的眼珠吧。”
“就这一天，这一天就好。”
其实她大可以拒绝我，我那么爱她，立刻去死也没有问题。
因为是她，没有问题。
“好。”她答应我。
最后一天了。
女人如约将这莫大的施舍交到了我手上，她留了下来，安静陪伴我。
我痴迷地看着她，用我的双眼看着她的一切。
我知道我的脑中有一颗心，所以我用眼神描绘着她的一切，把她的眉眼勾进脑海，落在心中。
我的心里装着她的眼。
那眼比世间最最珍贵的蓝宝石还要美上千倍，幽蓝的虹膜就像游着人鱼的那片海一样，即便只是安静的注视，都仿佛是含了烟，带了水。只有这样的一颗眼，才配得上面前的她。
让我深陷其中。
让我为之沉沦。
睁眼间拯救我，闭眼间——
闭眼间颠覆我。
我在心里偷偷描绘着她的样子，借着漫天荧绿的星光，歪着头贪看面前的女人。
她的发丝依旧带着血液的腥气，让我痴迷的香气，仿佛觅食归来的猫，高傲地翘起尾巴，在夜空下舔着一身沾染猎物气息的光滑皮毛。
夜里微凉，有风从她的方向吹来，扬起那带着腥味的发，落在我残破不堪的脸上。
痒，又疼。
可我心甘情愿。
我说过，为了她，我愿意把心也挖出来。
我愿意做……
一切吧。
我想象着脑海中那颗比蓝宝石还美的眼，想象着拥有完整双眼的女人，我眯起眼不再贪看，只在脑中偷偷描绘。
似乎是感受不到我的视线，女人犹豫了一下，转过了头来。
赤裸的面颊被她炽热的注视剐得生疼，我笑了，睁开了失而复得的眼。
我不说话，她也不同我说。
夜空下的我们沉默异常，仿佛是两个失了声的哑巴，只能用滚烫的视线，从对方那张模样相同的脸上来回舔过，巨兽一般。
头顶星河辗转，时间流逝的很快。
我好不容易求来的最后一日也快到了尽头。
天际边缘逐渐被皎白的光擦亮，驱逐着属于夜晚的黑暗。
我下意识攥紧胸口破旧的衣裳，就好像这层血肉之下还有一颗心脏，在我空荡荡的胸膛里，因为紧张而不安跳动。
“你答应我的右眼。”
晨曦第一缕光落下时，女人说了这漫长又短暂的一天中第一句话。
她伸出苍白的右手，手心向上翻着。
女人的手指修长好看，连一丁点儿的血气都不带，冷冰冰散着夜里的寒气。
她的声音果然一如既往地好听。
我痴迷地想着。
“好啊。”
我笑着说，声音因为一夜的沉默而嘶哑，我局促地扯了扯自己因为四处奔走找寻眼珠而染尘的衣襟，缓慢，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啊。”
“就连我的心你都可以一并拿去。”
“因为我啊……”
我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后面的话没能出口，只能做唇形寄与她。
一阵淡蓝的光闪过，我主动取出了自己的脑。
那是一颗跳动着的心，鲜红鲜红地像个活物，血肉被内里的光照得晶莹剔透，宝石一样，散发着海洋的幽光。
心的中间，有一颗眼。
世间最美丽的眼。
属于她的眼。
我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用双手捧起那颗心，殷勤地递向她。
我贪婪地用双眼最后看着她喜怒不太分明的一张脸，我不知道她垂着眼到底在想什么，我只知道，很快我连视力也要失去。
我会失去听力，再也听不到她动听的声音。
我会失去视觉，再也看不到她美丽的脸庞。
我会失去声音，再也说不出甜腻的情话。
我会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会倒下，然后死去。
会再也无法触碰她的一切。
——因为我把我的心挖出来，送给了她呀。
视线开始模糊发黑，我眨了眨眼，想最后把她完美的脸印在脑海里。
可我突然想起，我的脑内早已空无一物。
眼前终于被黑暗彻底笼罩，就像终将会来的夜。
勾起唇角，我向后倒下。
再见…
我用唇语轻轻对她说。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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