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娃娃

你喜欢娃娃吗？这里有九个娃娃，选一个挑走吧。

“你喜欢娃娃吗？这里有九个娃娃，选一个挑走吧。”穿着破烂T恤的老头儿笑着招呼在路灯下一副看神经病表情看着他的年轻人。

这人有病吧？

张岚想说却没有说，虽然大半夜突然碰到一个卖玩偶的老头难免有些怪异。

“先拿出来看看吧。”

“好嘞！”老头儿似乎很开心，满布沟渠的干瘦脸颊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却在忽明忽灭的路灯下格外诡异。

他把视线从老头转到腕上的手表，11:59，已经非常晚了，如果不是加班的话，倒能更早回去的。

“第一个，已经上钩了。”他却没听到的是，老头的暗暗邪笑声。

“就这九个了，这几天最后剩下的，挑一个喜欢的回去吧。”老头的话将他的思绪拉回来，将视线转为老头前面的花格布上的九个人偶上。

九个人偶形态怪异，表情更是怪异。悲伤，狂笑，愤怒……没有一个看上去正经一些。

他皱着眉头，看着这些奇怪的人偶，脸上的神情不言而喻地表示出自己并不喜欢这些怪异的人偶。

老头自然也明白，有些着急，忙说：“如果没有您喜欢的话，也可以挑一个送给朋友啊，同事啊。”

老头这么一说，他才想起妻子喜欢那些看上去面无表情的大脸人偶，仔细看了看布上的九个人偶，还真有这么一个。

老头看着他的眉头舒展开来，也笑呵呵地说：“你看，这不就有了嘛。”

“嗯，就这个。”他指了指布上的那个无表情的大脸人偶，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顺便问：“多少钱？”

“13。”老头搓了搓手，用左手把那个人偶递给他，向着他伸出右手。

他也没想多少，从钱包里掏出20元，递给老头，顺道接过人偶。

老头笑呵呵的把7元钱递给他，他沿着路灯，在回家的路上开始仔细的看看人偶。

眼睛大大的，却冷漠的看着，胖胖的大脸，穿着一袭白色睡衣，没有手指的圆圆拳头垂在两旁。

回到家后，一片漆黑，打开灯，走进厨房，有些饥饿，看了看冰箱，有几个红色的大番茄。

看来没得选了。

他把公文包和人偶在一旁的椅子上放下，拿起菜刀就要往下切，突兀的一些声音在他脑袋瞬间炸响。

“啊~啊……”妩媚的喘息声从楼上响起，伴随着这声音的还有粗重的急促呼吸声。

“啊，宝贝，来吧！那个小男人给不了你的，老子都能给……”

他没有听见后面的声音，因为脑子已经空白了，他已经傻了，手一颤，切向番茄的手划到了手指，番茄汁和血液混合着坠入地面。

人偶不知道什么时候坠落了地面，白色睡衣被混合着血液的番茄汁染红，他没有在意这些，也无暇在意这些，提起刀走向楼上。

当他推开卧室的门的时候，妻子的白色睡衣已经扔到了地上，那个不知名的男人正趴在妻子身上喘着粗气，他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手里的刀，他知道，那对狗男女已经是死人了。

他没看见的是，穿着白色睡衣的人偶，白色睡衣被血染红后，无声地笑了。

诡异的笑了，一个人偶。

一列地铁缓缓地行驶在深夜里。

林媛细长的手指握住一只娃娃的脑袋，缓缓地抬起来，在地铁明亮的灯光中打量着它。

做工粗劣，表情僵硬。

真是昏了头了，怎么会去买这种东西！她恨恨地戳了戳娃娃的额头，脑海中浮现出老头的话语:

“这可是一只不得了的人偶啊！”

她不禁嗤笑一声。装神弄鬼。哪里不得了？只有丑的不得了！她再一次恼怒起自己来，泄愤似的狠狠揉娃娃的脸颊——最近怎么样样事情都不顺心！

一周前那个糟糕的黄昏再次浮现在眼前，她想起了那一切噩梦的开端——那只该死的闹钟！要不是它莫名其妙罢工，自己怎么会错过那么重要的比赛！导师气恼的不得了，最后只好让学妹顶替她上场……

唉，算了算了。一想到学妹，一切火气都烟消云散了。学妹长的白净可爱，嘴甜又会照顾人，被她替了就替了吧。

地铁到站了，并不是她的目的地。有几个乘客陆续上来。她手里的娃娃没握紧，吧嗒一下掉进了包里，正好砸亮了手机的显示屏，某个同学的微信头像一下子密密麻麻地跳出来。

这么多天来情绪不好，一直没动这些社交软件，正好现在看一下吧！她于是滑动手机，娃娃滚落到一边，塑料制的眼睛映着白光，散出森然的气息。

林媛的脸刹那间苍白了下来。

怎……怎么可能！

她颤着手锁上了手机，漆黑一片的屏幕映出自己不可置信的神情。

闹钟……是学妹做的手脚？！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学妹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她仿佛看见学妹正冲着她微笑，唇边有着两个小小的梨涡，天真而又美好。

这样的人，怎么会去干那种事情呢！

一定是搞错了。她努力镇定下来，地铁忽然一阵颠簸，那只娃娃滚落到了地上，她俯身去捡，视线不经意扫过斜对面的座位——

她愣住了。

学妹正坐在那里，侧着头，眉飞色舞地打电话：

“是啊，那个比赛是我去参加的……你说林媛啊？那傻逼闹钟坏了，迟到整整两个小时，搞不懂导师怎么愿意等她那么久！不过最后还是把名额给我了……哈，我和她好！你开玩笑噢，要不是为了这次比赛想向她偷师，谁去搭理那个怪女人啊，说起来那个闹钟还是我送她的，怎么那么巧坏了……哎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干那种事情，真的就是它莫名其妙坏了……不过倒是赶上时辰了……”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一声声清楚的传入了林媛的耳中，声声若惊雷巨响，仿佛要震碎她的鼓膜。

哈，原来这就是她可爱的学妹啊。

地铁忽然熄灯了。

学妹不满地嘟嚷：“搞什么啊！忽然没灯了……不晓得出什么事情，先这样吧，我快到家了，拜拜！”

林媛缓缓地站起了身，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

这是学妹送给她的，上面扎着的蝴蝶结，她一直没有拆掉。

她忽然癫狂地笑了起来，摩挲着刀刃，一步一步向学妹走去。

温热的血液，一下子溅到了娃娃的脸上。

黑暗中的第二个娃娃，宁静地注视着一切，塑料制的眼珠，转动着诡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