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娃娃

他停住脚步，仔细地打量着这几个形态各异的娃娃，嘻笑怒骂的表情就如真人一般，令人费解。

忽然，他被一个歪倒在地的娃娃所吸引，那娃娃脸上楚楚可怜的神态，像极了自己懵懵懂懂的女儿，女儿应该会喜欢这个娃娃吧……

他心想，准备掏钱买下。

“13。”卖娃娃的老人闭目养神，并未睁开双眼，他依言在钱包中抽出一张十元和三枚一元硬币，正准备递给老人，可不曾想有一枚一元硬币滑落在地，消匿在茫茫夜色之中。

“12就12吧。”老人点头，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诡异的笑容。

他道声谢，拎起娃娃就往家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忽然想起，在西方，十三可不是一个好数字啊……

“嗯……我准备和他离婚……”妻子低沉失落的声音响在黑暗的客厅中，已经进门的他明显一愣。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当初是我爸妈逼着我嫁给他的，他们从来就只想着自己的名誉，没有想过我的幸福……”妻子的声音骤然提高，又慢慢沉了下去，“女儿吗……我一直爱的是谁你不知道？呵……我怎么会给一个我不爱的人生孩子？而且那人只是个备胎。”

妻子还在对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诉说着，而他如置冰窖，浑身冻的发冷，牙齿打颤。

一些他怎么也想不清楚的事情在瞬间有了答案，比如说貌美如花的妻子怎么会看中相貌家境平庸的自己，再比如说早产的女儿，却比其他同产房的婴儿要健康。

“我怎么会给一个我不爱的人生孩子？”

“而且那人还只是个备胎……”

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打开灯，向及时对他绽放微笑的妻子走去，手里拎着的除了那个楚楚可怜的娃娃，还有一把斧头。

“怎么那么晚……”妻子的话还没说完，斧头已经落下，一滴炙热的鲜血溅在了娃娃的脸上，像是娃娃流下的泪。

“妈妈我睡不着……”五岁大的女儿揉着双眼，嘟囔着，迷茫地望着客厅的一切。妻子的头滚落在地，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来不及收回的微笑，都在盯着女儿笑。

“啊！”女儿惊恐地叫出声，双腿发软地想扑向他的怀中，他冷笑一声，推开了女儿：“丫头乖，妈妈她只是累了，我们把她埋在大树底下，第二天她就能和丫头玩了。”

女儿的视线早已移向了那个娃娃，望着娃娃楚楚可怜尽显无辜的脸蛋，她像是被催眠了一般，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和女儿一齐将妻子埋了之后，女儿忽然小声地哭起来了，哭的他心烦意乱。

“爸爸……娃娃不见了，我要去找……”女儿抽抽噎噎的，看来是很喜欢那个娃娃，可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原以为继承妻子美貌的女儿居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呵……

漂亮的妻子不属于自己，懂事的女儿也不属于自己……

“娃娃没了？丫头不哭……很快就有了，不用去找娃娃，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妈妈很快就能陪你玩了……”

他最终还是掂起了染血的斧头走向了女儿……

几天过后，大树旁边多了一个表情楚楚可怜的娃娃，她的皮肤触感很好，就像五六岁的小女孩那样，更值得一提的是，她的脸上有一滴鲜红的泪痣，以及……扎辫子的头绳上，有一枚一元的硬币。

“夏阳，在干嘛呢？”陈琳边说着话边在门口处换鞋。

陈琳跟夏阳在一起已经三年了。陈琳是酒吧服务员，而夏阳是酒吧驻唱。算来两人应该是地下恋情，从来没向各自亲朋好友公开。

“你回来啦！我们可以开饭了。”夏阳把手上的水顺势擦到了围裙上。夏阳现在是家庭主男，前阵子灵感全无的他只能靠陈琳过活。

是夜，夏阳呆坐床头，拿出今天买菜时买的娃娃。这娃娃像极了奈良美智笔下的女孩，大大的头，眼角上吊、不怀好意的双眼。然而夏阳喜欢，以至于看到的第一眼就买了。只是卖娃娃的老人怪异至极，说这娃娃有灵性，随主人。

“呵呵当是宠物呢，还随人。怎么下楼倒个垃圾也那么长时间？”夏阳边说着边走到窗口，企图看到陈琳。却看到陈琳和之前驻唱的酒吧老板在一起耳语，偶尔还拉拉小手。

虽然在一起没有对外公开，但是我们对于彼此还是忠诚的，至少我是！夏阳很是愤怒，而他越愤怒，手中的娃娃眼角就越邪恶。

“快走吧，明天见……唉，我也想离开那个吃软饭的窝囊废呀，只是你忘了他妈给他投了份意外事故险吗……对啊，就说我们不是说好，设计拿到保险就走人吗……现在花的钱就当投资吧。”

夏阳听到了，而且很清楚。家住二楼，照理说听到一些声音但是不会那么清楚，像是有谁故意让他听见似的。但是夏阳无暇顾及。

“原来！是为了钱！”夏阳愤怒，手中不知何时有了把刀，在月光底下发出白光。“喀吱”陈琳回来了，“夏…啊！”刀上印出夏阳愤怒到扭曲的脸，还有些许血迹，宛如嗜血的狂魔。而身后被他掉在地上的娃娃，还是一如既往的邪恶，只是它的嘴角和之前不同。

它在笑，在目睹这一切之后，得逞地笑了。

缪洛看着手里的娃娃，怎么就买下来了呢。算了，就当是小妹的生日礼物吧。

到了家门口，未进门就已听到嘈杂的舞曲，青年人的嬉笑怒骂。

插入钥匙，开锁。

屋里的众人当她是空气一般，无人理会。她径直走到妹妹面前，把娃娃递给她。

小妹，生日快乐。

她算什么东西，还来管我？！我姐？你别开玩笑了！她不过是我爸妈捡回来，养来照顾我的保姆罢了。

门外刺耳的声音还在继续。

房间里，缪洛提着被妹妹丢到一边的娃娃，脑子里回放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小妹，生日快乐。

少女瞥了一眼她手里的娃娃，一手扫落在地。这什么破烂玩意儿，打发乞丐呢？

…别闹的太晚，这屋隔音不好。

从小到大，父母都说她是姐姐，理应照顾妹妹。他们对妹妹百般宠爱，什么都是妹妹的，她什么都没有。

被渐渐攥紧的娃娃，露出一丝诡笑。

梦中，缪洛与一群“自己”争吵着。

碾压她。

撕碎她。

杀了她。

要是你不敢，我们帮你啊…

小妹失踪了，半个月不见踪影，父母打电话来问，商量过后，三人最终决定报警。

梦中，缪洛看到“自己”在小妹的水里下了毒，看到“自己”把小妹肢解，看到“自己”花了几天时间，把破碎的小妹分批丢到不同的臭水沟里。梦醒了，梦境已然模糊，心头却有莫名的快意缭绕。

不知今天会不会找到小妹？

被随手放置在书架上的娃娃，露出甜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