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束手无策,慌乱立于一旁,冲帐外呼喊:“来,来人啊。”
榻上陈峰被惊醒,挣扎着起身,上前欲拥:“离儿!离儿!”
医者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大人,小的这就去查医书古籍,弄清缘由,再,再来医治。”
番离只觉周遭氤氲混沌,看不清面目,一声长叹后,浑身颤抖,牙关紧咬,全身竟又冰凉起来,一热一冷,让陈峰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着怀中人如浴水火,不得已,抬手除去衣物,双臂环握,赤身相拥,用已身渡她寒热。营帐外,大风狂起,山雨突至。
天瑶苑,烛火轻摇,玉正在拂琴,琴声低沉,有些悲从中来之感。
不知何时住了手,望着烛火出神,有人靠近柔声说道:“夜已深,且安睡罢。”玉倚身过去,任由那人抱向床缦。
行军半月,终抵长安,朝堂前,跪着迎君的百官和后宫嫔妃,华帝放眼望去,玉在人群中如肉刺一般。
若非朝堂,他怕会按不住,提剑上前。可她还是天域国的公主,大靖的贵妃,如今天域对大靖有了戒备,万不可给了事由,让其转向投了北疆去。
华帝命人犒赏三军的封礼,设宴为将士庆功。
城中一片欢腾,清水巷中,徐阿婆抱着玉安来看陈夫人:“夫人,听闻此次大胜北疆,可喜可贺,让那蛮子又滚了回去。”陈夫人有些心不在焉:“那,那是,大靖国土安康是好事。”
“听闻峰儿与番姑娘也有功呢,夫人好福气,虎父无犬子,峰儿怕也是要做将军的。”
“哪有这般好福气,做什么将军,十年征战,最后却落的尸骨无还。”陈夫人不觉加重了些语气,惊的小玉安憋嘴想哭,徐阿婆看夫人脸色不佳,胡乱说几句,带着孙儿回了屋。
陈夫人怔怔的望着门外,小狗已成大犬,趴在脚边,猛的抬头朝外吼叫,陈峰与番离同进门来:“娘。”看见他二人,夫人脸上并未有太多惊喜。
华帝在宴上只饮了一杯酒,就起身去了天瑶苑,倒是玉,知晓他要来一般,备好酒菜等候。
“君上坐。”玉上前欲扶华帝。
“不必假意了,你只说为何吧。”华帝推开玉。
玉也不恼,盈盈走向桌边自斟自饮:“我有一事,要与君上说,不过,旁人不得听,是关于雪天蚕的。”
华帝默了半晌,命退左右,却对玉递来的菜食不沾半分。
“君上是怕我下毒?这不是天子城么?我是谁,不过是这城中的一位妃子,一个依附他人而生的斛寄子。”
华帝面有愠色,推倒欲倚靠的玉:“你在这天瑶苑里还有何不满?风舜也唤你一声师姐,你却如此算计,害她丢了性命!”
“呵呵,君上说什么?我可不懂。”玉依然眉眼倩兮。
华帝拍了下手,门外有人推进一女子,蒙头盖发,上前扯掉头布,露出与玉同样容颜,亏的侍女护卫没见着,否则会以为自己梦境一般。
“你去了边疆,留她在此,蒙蔽我眼,究竟为何事?”
“不为何事。”玉笑嘻嘻的走到那女子面前,细细拂摸:“做的真像,若不是离儿书信告知,想必你不会这么快知晓。”wwW.Guidaye.coM
华帝惊异的看着眼前人,虽共枕多年,却不知她心思何想,细念之下,顿觉陌生可怕。
朝夕相对,那耳鬓厮磨中对她也有几分真心,曾是那般娇柔的女子,顾眸回首,风情万种,就算知晓他未对天域相助,也未见她有过多抱怨。
只是风舜,相忘多年,或许不似离儿那般深刻于心。
“近日我会派人去天域,助其攻守北疆,北疆在大靖没讨得好处,只怕又会对天域骚扰。而你,今后就在这天瑶苑内颐养天年吧。”
“哈哈哈!”玉忽然笑的张狂,“君上派人是去找雪天蚕,还是对天域国相助呢?!这就让我颐养天年?我才风华正茂,未做王后呢!”
“玉!休要胡言,我已立誓,此生不立王后之位。你不要胡想!”华帝负手而立,声色微愠,“雪天蚕之事勿需你操心,你找人假冒我一事,好在未起过多波澜,我不予计较,但风舜却是因你而死,多少总要与离儿有个交待,你是天域的公主,大靖的王妃,此生不变,就如此罢!”
“哈哈哈……”玉笑的有些阴冷,那个假冒玉的女子倒是沉稳,不惊不动。“君上的意思是要我独守空房?不再与我相见?呵呵呵,此时了,你看她?”
伸手摸向女子颈后,女子依旧抬头浅笑,下一分,那张笑脸似水一般落地散开,如同珠玉满地。
惊的华帝有些坐立不稳:“这,这,这是……”
“天域有偃师,天工巧夺,木制鸟能飞,制马儿能吃草,制人,能得三分魂。”玉拍了拍手,重又坐下,“怎的?吓的人都软了?”
华帝只觉胸口气郁压抑,提不上半分力气:“我未食酒菜,何来迷香?”
玉伸手拨弄下烛火:“三步散,无味迷人,我泱泱天域,奇珍异草,遍地都是,这,不过是小儿把戏。”
华帝拼力起身,没几步又跌倒在地,声嘶力竭,张口无言。
玉小心上前,拥了他入怀:“你可知,偃师再厉害,也造不出真情,我,一心无他愿,只想留你身边相守,这些年,费力做好贤良淑德,温柔以对,天域有难,也不求你扰你。而你呢?雨夜舞剑,影中分明留有离儿的位置!于风舜,于番离,看似我与你为妃,其实,我比不上任何人。”
华帝早已不能言语,只能直直的看着玉,“这江山么?我能帮你讨的来,就能收的回,要不,你就陪我在这天瑶苑颐养天年吧?”豆灯如丝,轻火摇曳。
喝至半醺的将士,一转头,又见君上坐在堂中,举杯换饮,同庆大胜北疆战功。Www.gUidaye.cOm
“娘,我与离儿……”陈峰跪在陈夫人面前,嗫嗫不敢大声言语。
“峰儿,你知我不是恼你此事!你在你父亲位牌前发过誓,不上沙场!可你……”“娘,离儿当时身中剧毒,但心系边疆战事,峰儿,不忍,所以,替她出战,让她了愿。”
陈夫人看着面前陈峰,眼中却是心疼:“可我却听说你受伤,险些丧命!”陈峰听的娘亲无怪罪,不由有些欢喜起来:“娘,这乃天意,若非如此,离儿身上的毒也不会被那金头蝰克住!倒是离儿,生生遭了这些罪,娘亲也不多关心下未来儿媳。”
“什么?!”这倒是让陈夫人语结,她大概还未从那句儿媳中惊醒,“你与离儿?!……”
番离从门外进来便跪拜:“嫂嫂勿惊,此事还得嫂嫂应承才可。”
“娘……”陈夫人看了眼前二人,叹一口气说道:“若如此,哪有叫嫂嫂的道理。”
“对啊,你还叫我娘嫂嫂,那我怎么叫你?又该如何叫我娘?”
陈夫人佯装要打陈峰:“刁钻小儿,地上阴凉,还不快扶离儿起来!”
未过几日,天子宣番离觐见,有要事相商。
领了口信,拉住宫里传信的侍卫:“近日君上可有何不妥?或是宫中有无事情发生?”
“回黑吏大人,宫中如常,君上亦安好。”
看来玉也无惩戒,事以至此,风舜困其一生又如何?妃子还是妃子,君上还是君上,不是真心人,必不会心疼。
商榷楼前,时过境迁,番离依稀还能瞧见,风舜跪在一旁,脸上写着倔强。
那日,朝堂上百官谏言,清镜司无视天子威严,竟私自斩杀老尚书,老尚书虽有过,可毕竟在前朝为官半生,无功也有劳,最后却得如此下场,实在难让人心安。
只有华帝清楚,风舜深入尚书府,寻得与外族勾结的证据,一并查得,赈灾的银两也是他自劫自盗。
然而,罪证在前,却矢口否认,满是年事已高能奈我何的模样,天子不能奈何,风舜可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剑起头落,震惊百官半晌无言,如此,倒是收了那前朝余党异心。
但风舜朝堂亮剑,落了个不敬天子的罪名,华帝无法,只得罚她在商榷楼前跪足十个时辰,因未能及时制止,君上自请一并受罚,同跪商榷楼,百官从此尽心尽力,不再敢有他想。
此时,番离远在南疆赈灾,不知长安城内一番风云翻涌。
踏进商榷楼,不见华帝,亦不见侍卫,只是厅中点了薰香,让人宁神,番离渐步入其中,已是初夏,厅中有一缸青莲,荷叶翩翩,几支荷尖待苞而放,细闻薰香淡了些,清幽荷香欲渐扑鼻。
“你来了。”华帝白衣束身,从后屏而出,让番离微微有些诧异,不是有要事么,怎如此随意?
施礼跪拜,华帝上前扶起:“知你不愿见我,所以才传了要事相商的口信。”
番离不语。“听闻你毒已被抑制,而且与峰儿,唉,都是万幸,你为大靖劳心,我定会赐予厚礼。”
“厚礼无需,只是那玉之事……”
“离儿,玉虽是妃子,可她还是天域国的公主,如今北疆一战虽胜,难保天域不会与北疆联盟,玉已答应书信回去,让其父王不可生异心,另我已困足她在天瑶苑,此生不得出。”
番离早知如此:“君上考虑周全。”
华帝领到桌前:“今日里无君臣,你我脱了束缚,畅饮一番,听闻你要回忘忧山,如此之后,想必再难相见,我,只是还想,听你叫声‘师兄’。”
番离已与陈峰说定,随后携陈夫人一并回忘忧山,不闻世间事,这“师兄”二字,让人生出离景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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