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风雪

“爷爷，他来了？”

大雪刚停，越烟坐在庭前木椅上。她脸色一直都不好如今更是苍白。眼睛上的白绫染了无意坠落的雪花，融化之后，有泪从她的脸颊悄悄滑落。

“对，他回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心里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这次留了书信给烟儿，要不我念给你听。”

赵烟听到了书信被展开的声音，轻轻一拂，书信立即从老人的手里脱落。

“他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走。”

她嘴角微微有些抽搐，滚烫的泪顺势而去。

“烟儿......”

老人将书信从雪地里捡了起来，欲言又止。

“天凉了快回房吧，莫在冻坏了身子。”

她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痛哭了起来。

“他既然来了，为什么还要走。”

“顾宁，你会跟我回凡间的对不对？”

在万花谷里，一袭紫衣的姑娘用脖子上的佩剑抵住了他光洁的脖子。

他没有半分思索，像是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

“好，我跟你回去就是。”

他身手敏捷躲过了那没有开过鞘的剑，从背后拥住了她：“从此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她记得顾宁一笑起来万花谷的花就会竞相绽放。

他们离开的那一天，那里所有的花都开了。

一路策马的顾宁说：“这里再美也不及你一笑。”

可如今他却没有在守在她的身边。

昏暗阴冷的房间里，她呆呆的坐在床头。唇齿张合起初只是小声的说着：“骗子。”到后来，她的声音便越来越大。房里甚至传来一阵阵瓷器破碎的响动。

夜里深了，老人佝偻着背拿着灯笼，使劲的敲了赵烟的房门：“烟儿，烟儿你可还好？”

他的声音很着急，害怕她出什么事。

见她没有回答，直接破门去。

赵烟倒在了地上，桌前的那个瓷白花瓶和茶具都已经被摔的粉碎。她去收拾手上已经被划得满目全非，眼角的泪还没有干。

“烟儿，你这里何苦呢？”

老人的心像是被人重重砸了一下，眼眶之中竟然有丝丝泪水在打转。他心疼这姑娘，为了一个随时就可能死去的妖她不值得。

“爷爷，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他才不要我了。”

他在为她包扎伤口的时候，安静的问了这么一句。他生满皱纹的手陡然一顿：“不会的。他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成。”

那姑娘不再说话了，只是对着烛火发呆。

老人看着她入睡小心翼翼的房门关了，拿起那盏有点泛旧的灯悄悄回到自己房间里。他在烛火之下用自己仅存的微薄法力，化成了一个穿着蓝衣袍子的年轻男子。

他真想告诉她，自己从没有离开过她。可是如今这副样子又怎么能说得出口。

顾宁拿着笔在书信上写了这么一段话：

烟儿，我要走了。望你一个能够找一个好的人家嫁了。我负了你的情意，无论你怎么恨我都好。但我不值得你爱，以后就算再见也不要再纠缠。

署名顾宁

他故意在最后加上那么一句话，可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以后了。从他从万花谷里出来的那一刻就知道。

他是花精在这个万花谷里能做谷主，能化成人形但是一到了人间没有了山晨雨露的滋养，他什么都不是。

不过这样也值，那平淡安逸的生活之所以能够成为奢求是因为人生太过繁忙，短短几月他体会是这上万年也没有体会过的快乐。

赵烟第一次万花谷的模样他记得一直都很清楚。

她那日穿了一身好看的水蓝长裙，怀里抱了一把刻着鱼纹的宝剑。风吹起长发，有淡淡的花香随之转入刚刚开门想要出去采露的他的鼻尖。

她随之一怔，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出尘绝色的男子。脸瞬间一红，连着说话也有几分不清楚。

“我......我.....我是来......”

“来此地的人只有两种，求药和看我，你是哪种？”

他将手里的白瓷瓶放进了长袖里，低头客气的笑了。

“在下赵烟是前来求一味药：杜若。”

她的脸上又染了层红晕，说话的时候为免尴尬将声音放的很大。

可这万花谷不好找，地势极其偏僻，一般能来这里的都是些男子。顾宁算是第一次见到姑娘。

第三日的时候，顾宁就带着她去采杜若。

看着满谷的花他嘴角溢出了丝丝笑意缓缓说道：“你要着药有何用?”

“家人重病，药方子里就独独少了这么一味。”

“我这里奇花异草多的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也多的事，可为何？”

他好奇这姑娘千山万水而来，怎么就要了普通的药材，旋即便问了句：“你是不是来看我的？”

“没有。”

她有些害羞的用剑抵住了他的胸口，故意跟他保持距离。

“你可知道，药材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稀有。”

“那我？”

“你......你虽长的好看可我......”

“好了。我这么多年没有跟人开玩笑了，点到为止了啊。”

他情不自禁的摸了下她的脑袋，瞬间自己怔在了原地。那心应该很久没有跳的那么快了。

他似乎从那刻开始就喜欢上这个女子。并且做好决定要去她生活的世界看看。

那是有情有义有纷争的江湖。

赵烟为了能跟他在一起，和原来加入的门派断绝了来往。但是被门派追杀，受了重伤从此失了明。他们虽颠沛流离，那段日子却算是最幸福的。

不过后来，顾宁说要去给寻药，要她等着并且找了一个老人来服侍她之后。就很少来这里，有时就是来只会将药材放在门前，留下书信然后匆匆走了。

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发现自己正在快速的老化。人间确实不适合他待下去，可他放不下她又不想让她知道就换了一个方法留了下来。

如今他大限将至，连抹去她记忆能再没有可能，只能等到明日用尽所以的力气将那封信说予她听。

可他好害怕明天的到来，害怕自己扮演一个旁人佯装无情的念着书信里的一字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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