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鬼看戏

其实，就在我见到李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小命可能要交代在这儿了。

李杰倚在我车旁的时候，我从玻璃上看到了好几十张惨白的脸。

我爷爷是阴阳师，我大概猜得到，我今晚闯入鬼村了。

全村的活人除了我，大概只有李杰了。

对，李杰是活人，他并没有死。

他让我来这儿，是要杀了我没错。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他现在又要放了我。

我掐灭烟头，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既然来了，哪有那么容易走。他要放过我，鬼不会放过我。

“叔叔，二叔让我带你过去。”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手执红色灯笼，扬起小脸对我说。

我低头看了看我刚刚插上的三根烟，都只剩下少半根。

“嗯，带我过去。”

越靠近戏台子，戏台子周围的影子越清晰。

戏台子最前面有一张木桌子，有一名七八十岁的老翁坐在桌子旁边。他穿了一身团花寿衣，脸上几乎没有肉，两只眼睛陷进眼眶里。

他指指对面的凳子，示意我坐下看戏。

我强压住心里的恐惧，看着台上的人和鬼对戏。

台上演的戏是《铡美案》，李杰扮演陈世美这个角色。此刻，他正被按在虎头铡上。

我的心里顿生不妙，起身正要拦下，被老翁一把拉了回来。

李杰的头被虎头铡砍下，鲜血从断口处喷涌而出。腥甜的鲜血喷到了我的脸上。

老翁如枯枝般的手掐住我的脖子，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我的脖子火辣辣的疼，耳边嗡嗡嗡的响，视线渐渐暗下来。

有什么东西进来了我的意识里。

喧哗，吵闹，很多奇怪刺耳的声音以及很多回忆。

我看到大一时候的我，彻夜不睡和前女友煲电话粥。我又看到大二时的我，牵着前女友的手送她到宿舍楼下。我还看到，我和宿舍里的兄弟深夜买醉，一群人半夜三更还在大街上游荡。总之，我看到很多很多关于我的回忆。

但是，这些回忆并不属于我。

我的意识从身体里抽离的一瞬间，我苦笑了一下。李杰还是不想放过我，他要的是我的身体。

李杰啊李杰，为了得到那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值得吗？

你知不知道，前天我看到她和我上司睡在一起。

你不会知道了。

我醒来的时候，我自己都难以置信。我竟然还活着。

太阳还没从东方升起，村子里笼罩有一层薄薄的雾气。

我躺在村口的石磨上，石磨冰凉彻骨，我撑着身子从石磨上下来。

痛感一波接着一波从脖子处袭来，我啐了一声。该死的老头儿，下手这么狠，脖子都快被掐断了。

戏台子方向有人说话。

我循着声音看去，戏台子上坐着几个黑影，正在喝酒。

我小跑到他们身边，眼眶濡湿。

我爷爷只给我教了这一招，招魂。 昨晚，情急之下我试着招了几个舍友的魂，没想到成功了。

“兄弟们，谢谢你们救了我。”我大声喊道。

黑影依旧自顾自喝酒，仿佛听不见我的声音。

我心里升起一股无力感。这就是天人永隔，我和他们处于两个世界。 “呵呵，哪儿是他们的功劳，是你阳气未尽。”背对着我的一个黑影缓缓转过身。

我大骇！黑影上嵌有一张脸，我自己的脸！

我下意识就去摸自己的脖子，摸到一条狰狞的疤痕。

这不是我的身体。

“以我的身份好好活下去。以后，你叫李杰。”“我的脸”如是说。

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照射过来，黑影渐渐消失。

李杰的声音充满哀怨，消散在空气中。

“阎王要我三更死，谁敢留我到五更。”

作者寄语：白天没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