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妻鬼儿

二．大肚尸妻

林家老爷似乎总是那么幸运，阿玉入土两个月后，小妾婉儿就有了身孕，到了第二年春天便生下一个大胖小子，把五十几岁的林老爷乐得整日合不拢嘴，专门请了个先生给孩子取名林天才，乳名东东。

明日便是东东的满月酒了。村子里无论谁家有红白事，癞子都要去蹭吃蹭喝，林老爷家有喜事那更是非去不可的。所以为了明日的那两顿，癞子已经饿了一天了，此刻正有气无力的躺在破棉被里企图用睡眠麻痹饥饿感。

夜已经很深了。瓢泼大雨从中午便一直下，直到现在也没有停歇的样子。癞子躺在湿冷的被窝里，听着外头风吹过茅草屋前的那片树林，吹进屋顶墙上的破洞，呼呼呜呜的声音，屋顶滴漏的雨水以及饥饿使得他几乎无法入睡，

“卡嚓”一声惊雷，一道闪电犹如利剑划破天际，照得地面仿佛白昼。

癞子那破屋的木门随着雷声“吱呀”一声开了，一股寒风灌进屋内，吹得他全身发抖，癞子在床上躺了一会便实在受不了那股冷风，于是恋恋不舍得从被子里钻出来，哈着气搓着双手走到十步开外的门前，他正准备关门，天空忽然又是哗啦一道闪电，将屋前的那片小树林照的空明，癞子抬眼一撇，忽的发现原本幽暗的树林，似乎有一团花花绿绿的人影。

“恩？什么东西？”闪电稍纵即逝，癞子也没瞧清楚，于是关了左半边门，自己靠在门框上眯着眼睛向林中张望。

“哗啦”一声，闪电劈开夜空，树林又变得亮堂，那癞子这回瞧清楚了，林中竟然是一个肥硕的，穿着寿衣的人！而且那人和自己距离比方才近了不少，摇摇晃晃，是在向自己屋子走来！

癞子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慌了，虽说他胆子大，但这情形无论是谁都难以平静。

他立刻把右边的门关上，手里拿了根许久没用的扁担，透过门缝往外张望。

那团人影已经走出了树林，此时不需要闪电就能瞧个大概。那人穿着一身紫绿相间的寿衣，步履蹒跚，肚子奇大，如怀胎十月，将寿衣撑开，露出那白花花的肚皮，随着那人越走越近，癞子猛地看清楚了那张脸，惨白的面孔，熟悉的面容，那不是去年已经死了的阿玉吗？

“她，她来找我报仇了？”癞子一下子软在了地上，想到那守夜时的荒唐事儿，他心里就更加慌张害怕，眼看那阿玉就快找上门了，此刻再懊悔也无用，于是索性用扁担卡住屋门，自己逃进了被窝里。

风声雨声雷电声，似乎都停止了，癞子悬着心，静静等待着。

“咚咚咚”，几声几乎淹没在风雨中的敲门声仿佛是惊雷在癞子耳旁炸响，癞子呼吸陡然急促，汗水都快将被子浸透了。他不回应，暗暗祈祷门外的那东西会自己离开。

不过，显然没那么便宜。

敲门声依旧响着，而且越来越大，最后轰的一声，竟然将门都震倒了。

“完了！”癞子心中一沉，但他胆子究竟是比常人大上不少，狠一狠心，打定注意就要起身逃跑，却无奈的发现自己全身都动弹不得，连眼皮都无法睁开，只有脑子还是清醒的，他被鬼压床了。

“吧嗒，吧嗒。。。”湿哒哒的脚步声从门外缓缓向屋内走去。脚步声沉重无比，就像给癞子敲的丧钟。

声音在癞子身边停住了，而后一双手捏住了他头顶上的被子，被子被缓缓掀开，一股寒流涌进被窝，让癞子全身打了个冷战。

“吱呀”一声，癞子身下的破床微微摇晃，仿佛要崩塌，癞子知道那是阿玉坐上来了，因为他感觉到了那种比寒冰更冷的东西贴到了他的左臂，接着那阿玉开始艰难地扭动冰冷僵硬的躯体，折腾了好一会，整个便都钻到了癞子的被窝里，并且紧紧贴着癞子，像一对夫妻。

房间内一时间没了动静。阿玉的肚子高高耸起，像是一座土坟，连那破棉被都只能盖住一半。癞子左侧身挨着阿玉，只觉得自己是贴到了冰块上，并且呼吸之间都是烂泥的味道，他心里简直就快崩溃了，更何况，现在只有他一人在呼吸，躺上来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相公......”忽然，阿玉缓缓开口了，阴森森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尤为恐怖。没等癞子反应过来，他的手便被阿玉紧紧握住，而后被死命按到阿玉肚子上来回抚摸，硕大的肚子上不知为何一点也不圆滑，反而皮肤皱缩松动，癞子的手来回几次就捋了一手的死皮。

“我们的...孩子...”阿玉断断续续的冒出一句话，把癞子吓得几欲昏厥，难道这阿玉怀了自己的孩子，怎么会，怎么可能，那时她已经死了呀。

“要生了...啊...！”阿玉忽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癞子只听到她肚子里一阵翻滚，按到肚皮上的手一落空，一团肉球便窜出阿玉的肚子，滚到了癞子脚上，溅了癞子一脚黏糊糊的东西。

“咳...咳...”那肉球一出来，便缓缓蠕动，发出欲哭而哭不出的声音，那声音半似婴儿半似成人，格外地惊悚。

癞子哪里受得了一个怪物在自己脚下，刚想尽全力蹬腿试试，猛然间一双冰冷的小手摸上了他的脚脖。

“阿爹，阿爹”那个肉球一边叫着癞子，一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的爬过癞子的双腿，爬上他的胸口，爬到了他的面前。

癞子大骇，他感觉那所谓的婴儿正在盯着自己，于是竭尽全力，这才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脸庞映入他的眼帘，眼前的那是怎样的一个东西啊，满脸褶皱的小脸皮肤拉耸，空洞无神，但却瞪得如铜铃的双眼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好似已经发白的死鱼眼，透露着死气，它全身满是尸水，一滴一滴，落在癞子脖子上。

“啊！”癞子最后发出一声恐怖的呼喊，随后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