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的诅咒

吴洋耳边听着老板说话，眼睛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脑袋“嗡嗡”地响着，他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要挂不住了，从公司出来后他像丢了魂儿一样，买了一箱啤酒，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从下午喝到晚上，又从晚上喝到凌晨。

接着吐了一回，吴洋的胃实在是难受得很，他找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子躺了下来。

这个时候，一个佝偻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巷子口，离吴洋很近，她背对着月光，看不清她的面目，只见她迈着小步子缓缓向吴洋走来。

“你是谁？”吴洋迷蒙着眼睛问道。

“你不认识我老婆子啦？小崽子，白天还去过我们家里，你这记性真不好啊！”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午夜显得有些诡异。

走近了，吴洋才认出来，是昨天下午追债的那家人，他隐约记得这个老太是坐在轮椅上的，他让人砸东西的时候，她坐在椅子上一直地盯着他，可是现在她为什么能站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太的背后又站出来两个影子，一高一矮，静静矗立在黑暗里，让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恐怖。

“你们，你们是昨天那家人？对发生的事情我感到抱歉，对不起！”吴洋认出是白天追债的一家三口人，那男人的老婆和女儿，最先出来的老太是男人的老母亲。

“小伙子，对不起有用吗？我们已经家破人亡了，你要为你犯下的罪过承担后果！我老婆子，要用来世之命诅咒你，诅咒你的身上生满恶疮，世人唾弃，不得好死！以后没有人会接近你，你会在孤独的世界里慢慢地，痛苦地死去，哈哈哈！”

老太苍老的声音凄厉异常，她说完后张牙舞爪地跳动起来，像是地狱而来的魔鬼，而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攫取着吴洋的心脏，让他感受到锥心一样的疼痛。

“每到夜晚的这个时候，你就好好享受这噬心的痛苦吧，感受最爱的人离开你的悲伤，无奈，还有愤怒！”

想到儿子坠楼的那一刻，老太布满沟壑的脸变得扭曲，恨不得要将吴洋剥皮抽筋，慢慢地她平静下来，阴森森地看着吴洋，想起和阴间的大人达成的协议，不能再向他索命，于是便拉着儿媳妇和孙女的手离开了巷子，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

吴洋在酒精的作用下，慢慢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吴洋从巷子里爬了出来，想到昨天晚上做的梦，他摇摇头，只认为是喝多了。

他拿出手机跟手下的兄弟打电话，准备约时间今天再去一趟欠债人的家里，他还没有开口，只听电话里急促的声音说道：“哥，昨天那家人死了，就是下午那家，听说我们走了不久，那剩下的一家三口喝农药死了，哎！哥，哥，有听我说话吗？”

吴洋大脑死机一样，无力地垂下自己的手臂，手机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他蹲在地上抱着头，他们已经死了，那昨天晚上到底是梦，还是鬼？

此后，每到晚上午夜两点钟，他的心就像有什么锐利的东西在扎一样，脑海里一直想着妹妹小丽死去的画面，出车祸被车撞死，路上走被劫匪杀死，图书馆看书被书柜砸死......

他总是在半夜里，偷偷地去隔壁房间看着妹妹，见她安然无恙，他才能稍稍心安，每到晚上疼痛结束，他就会发现，自己身上会长出一个肉瘤疙瘩，先是胳膊，然后是腿，最后是他的后背和胸膛。

那些肉瘤长满他身上的每一块皮肤，没有地方可以长的时候，它们就越变越大，除了夜晚那撕裂心肺失去亲人的痛苦，他还要忍受生理上的疼痛，每次痛到受不了，他就想到隔壁房间还在上高中的妹妹，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不能倒下。

他白天和晚上都要出去打散工，回家就骗妹妹说公司加班，妹妹成绩好，考上了一流的大学，他也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夜里支撑不住，昏了过去。醒来后，妹妹小丽坐在床边，满脸泪痕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要瞒着我？”

“没有事，这只是一个怪病，你看人家长疮长瘤的那么多人，不是一样能好吗？医生说了，就是简单的肌肉瘤，拿些药坚持吃，没事的！啊，放心！”吴洋捏着妹妹的脸蛋，宠溺地笑着。

“那好，明天我们再去医院检查一遍，好不好？”

看着妹妹期待的眼神，吴洋笑着点点头，只有他自己知道，去医院也是看不好的，他之前有偷偷在医院拿药，但只能缓解生理上的疼痛，到了午夜两点，什么药都不管用。

但是在妹妹面前，再大的痛苦他都得忍住，父母早死，他们已经吃了太多苦，不能再让她担心。

第三天，吴洋在妹妹的陪同下去了医院，医生也无法解释那些带孔的肉瘤是怎么回事，他皱着眉头急匆匆地开了些简单的止痛药，便打发他们走了，妹妹小丽在路上一言不发，趁着哥哥不注意擦掉流着的眼泪。

吴洋当时并不知道，在后来的那些日子里，妹妹小丽总是偷偷地拼命挣钱，到处去医院咨询肉瘤的治疗方法，包括那些街边摆摊治疑难杂症的。

一个道士从医院的走廊过来，经过吴洋身边时，摸着光滑的下巴，意味不明说道：“地狱的魔鬼要醒了，这位年轻人，可要听老道一句？”

吴洋没有作声，看着道士打扮的瘦高老头，用手按了下妹妹的胳膊，示意没有关系。

“年轻人，看你面相倒是个正直心善之人，怎么会跟魔鬼打了交道？老道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若你在十三楼的午夜，以阴魂为媒介，找一个和你一样的年轻人，将这魔鬼移花接木，你就能跳出苦海。”

“这个是我独创的盛装阴魂的瓶子，这本书上第九页有相关的术法，拿去吧，不用谢我！嘿嘿！”老道士掏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瓶子和一本薄薄的发黄的册子。

吴洋接住丢过来的东西，还未来得及细问，老道士便甩着袖子离开了，很快消失在医院的走廊里。

老道士所说的术法详细记在了黄册子里面，但是吴洋也明白无功不受禄，他接受了这份人情礼物，日后指不定需要拿出什么来作为回报，而且身上的这份罪孽也是他本应该承受的，他看完后就不再理它。

转眼间三年过去，妹妹小丽已经长大，马上就要毕业，在实习公司工作也不错，吴洋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准备用之前打零工的钱给妹妹做一个旅游计划，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给妹妹这个惊喜，便得到了她自杀的消息。

......

在愿景大厦的高楼上，已经凌晨三点，吴洋拿起盛装阴魂的瓶子，使用了黄色册子的术法，将地上马宗强的魂魄收集了起来，他身体里的肉瘤在几天内又长大了几分，那撕裂的疼痛，丝毫抵不过失去至亲的痛苦，他阴测测地笑着，对着窗外的空气说道：

“小丽，你等着，哥哥给你报完仇就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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