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锁上折扇，深深地做了个揖。
阿檬从来都不是个记仇的人，听到男人这么说，赶忙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又趁机询问起了男人的来历。
男人显然并不喜欢提起自己的往事，先是言辞再三闪躲，待躲不过去之后，索性直接消失在半空中，借人鬼殊途来避开。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一人一鬼同住一室居然也没有出什么乱子。阿檬这边自不必说，她从来都把这当作自己最珍贵的秘密，当然不愿意告诉别人。而男人呢？除了沉默就是询问那古墓探究的进度，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阿檬于是打听着各种小道消息，终于在人们的猜测中了解了男人的身份，以及死因。
宋书，三岁出口成章，当之无愧的天才代言人，却也因此遭到太子的妒忌，并在继位以后以谋反的罪名灭其九族。人们怜惜他的才气，却又不敢光明正大地为他修建坟墓，这才立了个无字碑，将他安葬。好在有心人将他平日里常用的物件儿陪着葬下，这才能轻易知晓他的身份。
阿檬从不是个藏得住心事的人，是以在得知宋书的往事以后，第一反应就是求证，顺带红着眼睛将那残暴的皇帝骂了一遍又一遍。
宋书却只是静静地立在书柜旁边，神情中有茫然，有怅惘，却是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恨意！
“不怪他。”
宋书淡淡地说道，那皱着眉头的模样，显然已经沉浸到往事中。
阿檬撇了撇嘴，心想这男人也太窝囊了点儿，毕竟那么多人命呢，还关系到自己的亲人，有点儿血性的人都不会这么说吧？还是说这宋书不仅仅是个书呆子，还是个愚忠的！
“是我宋家自作自受，还累得他因此落上骂名，确实不该。”
若不是宋书说这些话时候的表情十分认真，阿檬还真怀疑对方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才会为自己的仇人说话！
也好在阿檬没有开口，才有机会从宋书口中听到另外一个版本的过去。
人的欲望都是膨胀的，再加上宋书的聪慧和丞相的实权，这样想来，宋丞相试图让江山易主的念头倒也没那么突兀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更简单了，成王败寇，总有一方不能存活在世上。然而宋书自幼送入东宫给太子陪读，感情十分深厚，再加上他本身对于丞相谋反的事情一无所知，才使得太子在继位以后掩盖了宋家的罪行，同样是诛了九族，但在史书上是清清白白的，取而代之的是新皇暴虐四个字。
“那皇帝真傻，既然舍不得就把你留着呗，赶尽杀绝算是什么事儿。”
阿檬有些难过，毕竟她很难相信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也理解不了古时候牵连九族的刑法。在她看来，谁犯的错谁来承担责任，这才是正理儿。
然而她不曾看到，每当她提到那皇帝的时候，身上就会隐隐地被紫气萦绕，像极了传说中的帝王之气。
“没必要纠结那些已经发生了的因果，就像接下来的道歉，可能你理解不了，但只要接受就好。”
宋书这样说着，居然收起折扇又是向她鞠了一躬，然后就消失在空气中。
宋书再没有出现过，就像床头那不知什么时候丢失的牙齿。
阿檬甚至怀疑之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自己鬼迷心窍地做了个梦。
直到她真的做了个梦。
梦里，她是身着龙袍的男儿身，正在殿前面无表情地下令，将宋家及其九族统统斩杀。
有白胡子老头儿下跪求情，质问她何以如此绝情，白白寒了老臣的心。
她只是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将眼泪隐藏在宽大的袖子里，没有言语。
画面一偏转。
她看到自己命令身旁的太监将宋书的尸身偷偷厚葬，明明是酷暑的天气，她却一直在颤抖。
“怀璧其罪，宋书，朕能为你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长长的奈何桥上，宋书依旧一把折扇傍身，对着路边的彼岸花发呆。
恍惚间，他听到孟婆开了口。
“宋书，夙愿已偿，快来喝了这碗孟婆汤投胎去吧！”
作者寄语：然而执念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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