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做过最烧脑的梦(七)
潜匿于校园之中对于袁枫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熟悉这所学校的每一栋教学楼,尤其是那些最容易被人忽略的角落。
原因说来好笑。袁枫从高一开始就喜欢逃那些不在教室里上的课——体育、美术、音乐、综合实践;他倒也不是要逃到校外,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看小说罢了。
然而在这所学校,就连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且不说有可能被班主任发现,便是那些素不相识的校领导、教导主任乃至最普通的任课教师都有可能对上课时间不在教室却独自一人拿着MP3的袁枫追根问底。
一来二去,袁枫便开始挖空心思地跟老师们打游击;基本是哪里人少往哪钻,整座学校几乎每一处地方都被他“实地考察”过。
先前庄弛跳楼后,那么多围观师生都目击了他登车离去,先前他在校门前跳车时却没有任何人发现,无论警方还是校方都认定他已经离开了学校,根本就没有然想到要在校内搜索他。
在这样的情况下,袁枫潜行于校园中的十三个小时过得无惊无险。
……
……
晚十一点,整座校园都笼罩在黑暗与寂静之中;当初曾夜夜陪苗淼散步聊天的袁枫很清楚,学校晚自习十点结束,十点半楼管强制锁门关灯封闭教学楼,到十一点校门关闭时,基本就不会再有人行走在校园里。
先前他一直藏身于素教楼,晚自习结束后神色如常地混在人流中涌出素教,跟随一些租住在校内的学生一起溜进居民区,趁着夜色的掩映,悄无声息地躲在一处大院墙根处的阴影里,直到此刻才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确认四周果然没人,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大院,一路踏着阴影前行,毫无阻碍地来到了事发地点。
月光下,什么都没有。
没有鲜血,没有尸体。
没有地砖。
什么都没有。
只有深不见底的虚无。
他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太多惊讶,反而浮现出一丝了然。
意料之中。
他微抖右臂,一根通体漆黑的电棒悄无声息地从袖内滑入掌中。
唇角微勾,他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那片幽暗深邃的虚无。
……
……
头顶传来石板滑动的声音,袁枫知道,入口处的石板被重新封上了。
退路已断。
他浑不在意,继续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原本完全笼罩在黑暗中的地底陡然亮起,一盏盏精致华美的灯火将这片地下空间照映得犹如白昼。
金碧辉煌!
富丽堂皇!
这哪里是什么地下密室,根本就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地宫!
有理由相信,世间绝大多数人哪怕在旅游景点见到这一幕都难免会震撼到不能言语。
袁枫不言语,更不震撼。
他开始奔跑。
混杂着怜悯与不屑的笑声若有若无地响起,他置若罔闻,一心向着前方奔跑;见到房间就打开,遇到岔路就一条一条地尝试,一条岔路走到无路可走就退回去再试另一条……
笑声不时响起,并没有给这片幽寂的空间带来一丝生机,反而更增添了几分森然与杀机。
空无一人的地宫,处处是明亮的灯光,处处是冰冷的敌意。
他就这样不断地奔跑,奔跑,再奔跑。
不知疲倦。
无所畏惧。
……
……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跑到了路途的尽头。
一扇门出现在道路的前方。
真相就在门后,未来就在门后。
袁枫却停下了脚步,怔怔地凝视着门上那张写有金色墨字的红纸。
在漫长的奔跑中表现得如同机器一般稳定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而即便是在颤抖中,他的目光也依然死死地盯着那张红纸。
刺目的红,隔着遥远的距离,将他的双眼映成两汪血色的湖泊。
不惜一切奔向“未来”的脚步,被“过去”阻止在终点前的最后一段路途。
停息了许久的笑声再度响起,不再如先前般朦胧而复杂,张扬到极点的快意与嘲讽在庞大地宫的每一处此起彼伏,汇成一曲宏大壮丽的交响。
与之相比,带血的泪水滴落在金色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微弱得近乎于不存在。
……
……
次日上午十点。
运动员进行曲在耳边回荡,袁枫坐在天台上,抬头欣赏着天上不时飘过的云彩。
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他干脆利落地站起,还不忘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尘,同时不出意料地听到了楼下传来的阵阵惊呼。
他低头,目光扫过下方,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人群中的苗淼和林轩,不顾两人惊愕中饱含质询的目光,分别冲他们点头一笑后便不再理会。
清了清嗓,他冲着下方嘈杂混乱的人群大声吼道:“有没有人能告诉我,为什么一个人跳楼前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
纷乱的回答声中,何若基公鸭般沙哑犀利的嗓音独树一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你都没听说过?”
袁枫摇摇头:“就算他说出的是自己所认定的真相,那如何才能判断出他所知的就是事实呢?”
说罢也不理会下方五花八门的答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就好比昨天那位以死明志的庄同学,虽然他说的基本都是事实,但还是有一点小问题的。”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冲着下方愤怒的人群露出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容,继而高声说道:“韩夕并不是因为不堪承受我的威胁而选择跳楼自杀的;恰恰相反……”
栏杆下没有人能够看见的地方,他的双手彼此牢牢攥紧,手腕微微颤抖,脖子努力想要带动目光转向林轩或是苗淼的方向,却被同样来自体内的更强大的力量死死压制,以至青筋暴突。
来自体内的挣扎无声无息却分外剧烈,他的声音却在强大的自制下平稳如常,不见丝毫异样:
“韩夕之所以自杀,正是因为前一天夜里她接受了我的威胁。”
轻松得甚至有些邪恶的语气,让人难以想象他为了说出这句话经历了怎样痛苦的煎熬。
语毕,他仰起头,闭上双眼,遍布脸庞的是回味与享受。
没有人看见,他的面部肌肉在微微地抽搐。
半晌,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全身上下所有的不协调在这一刻归于真正的平静。
重新低下头,俯视着黑压压的人群,他一边放肆狂笑,一边嚣张说道:“那真是人世间最顶级的享受,值得一个男人为之付出一切代价。”
最后一字吐出,他的声音如被利刃斩断,戛然而止。
一片惊呼声中,他双手撑在栏杆上,四肢微一发力,整个身体便从墙内翻到墙外。
然后松手。
坠落。
作者寄语:新手写作,混点稿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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